好电影是四维的,它们超越时光,哪怕只是一张剧照,也能让你品味出音乐,与回忆中的刹那火花产生共鸣,屡屡重现生命中的奇迹时刻。
而宫崎骏,他几乎每一部电影,都堪称回忆杀,都具有这种突破时空的魔力。
今天在梳理影单时,发现吉卜力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七部杰作影片,恰巧对应着我们成长中的七个最闪亮的瞬间。
《风之谷》(1984)——第一次原谅
我小时候第一次看《风之谷》,差点被满屏的王虫给吓死。以至于也没怎么看明白。除了虫子,电影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,就是多鲁美奇亚的公主了,作为有信仰的美强惨反派,抢了有些圣母的娜乌西卡的风头。
长大些再看时,终于明白了电影的主题:原谅。
电影中各个不同的势力,其实都是想拯救地球,只不过大家用的方法不同。科学家群体,造出了王虫和腐海,不破不立,试图毁灭世界后再重建;库夏娜公主想复活巨神兵,依靠强权和武力生存下去;而娜乌西卡的方法,则得到王虫群体的承认:宽容,然后原谅。大家互相谅解地共存。
就像她最后最后说的:“一切就交给这颗星球了。”我们从孩童成长为大人,其中很重要的一课,就是明白“原谅”的沉重。那意味着我们不再是以自己为绝对中心的熊孩子,而开始慢慢有一点点像大人了。
《天空之城》(1986)——第一次坚强
诚然,《天空之城》的主题并非坚强,而是文明冲突。但小屁孩儿哪儿懂那么多啊。只觉得在天空之城拉普达废墟里的机器人,好惬意,真想带着喜欢的姑娘,去那里冒险。
在所有宫崎骏的作品中,《天空之城》是最方便小男孩代入的,因为他塑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坚强男主:小矿工巴克。
日本动漫的男主角,很多都讲究血统。鸣人是四代的儿子,路飞更是乔伊波伊的传人,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角色的高度。而巴克不同,他真的贫穷、真的没有超能力,梦想和努力得来专业技能,是他仅有的倚靠。但这样的弱者,仅仅为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女孩子,就要去破解世界上最大谜团,这才是真的浪漫、真的冒险、真的坚强。
文明之争、道统之争,在独属于孩子的坚强面前,就像最后毁灭的拉普达——反而不那么重要了。
《龙猫》(1988)——最后的天真
有一段时间,网上出现了黑化《龙猫》的段子。我为此还专门做过一期稿子,就是为了辟谣。虽然《龙猫》的底色中,的确有一些悲伤的泪点,但这部电影完完全全就是纯粹的天真和美好啊。这竟然还有人能黑?
如此纯粹的天真,那夏夜、小伞、细雨、魔法、蓬勃生长、大小龙猫、猫巴士……是所有成年人都有过,但都再也回不去的时光。
宫崎骏就是将这一颗人人心中都有的宝石,拿出来擦亮,让它映照出童年的清爽和自由。简直可以说是不计后果地将纯真铺满银幕,就要这样一次给够。让心灵灰暗的人,一股脑儿地被清凉的回忆浸染,不再疲惫。
而蒙此恩惠的人们都懂,我们每次看《龙猫》,都应该像享受最后一点天真那样珍惜。因为回忆之所以宝贵,就是因为再也回不去了。
《红猪》(1992)——见自己
唉,《红猪》上映后很久,我才敢去看,因为我知道自己一定会非常喜欢,太戳我了。那只不愿放弃飞行、拒绝长大,宁可做猪也要自由自在的波鲁克……不仅是宫崎骏自己的写照,同样也是不愿跟现实妥协的所有长不大的男人的榜样。
美丽的亚得里亚海,自由的天空,对了,还有永远的明珠吉娜。这样就好,不要去占有。飞行员热爱天空,但并不会把天空据为己有。反而,他们或我们,总有一天会投入天空或梦想的永夜,那似乎也不错。
很多人问:吉娜为什么不跟波鲁克在一起?
客观上,吉娜是敌国的人,其中原因复杂,波鲁克只能默默守护。但事实上,波鲁克更爱天空,所以他才一次次把吉娜介绍给自己的飞行员朋友。虽然结果是“好人都死了”,但这同样是一种独属成人的浪漫——与上面所说的《天空之城》巴克的坚强相对,波鲁克的勇气,在于其浪漫。
懂得都懂。
《幽灵公主》(1997)——见众生
见天地,见众生,见自己。很多人会说,多少人真懂?我见《幽灵公主》,仿若见众生,为何?到底什么叫见众生?你见到的事物、活物多了,就是见众生了吗?那自然不是,否则天下哪来那么多活了一把年纪的睁眼瞎?
见众生,见到的是世事万物之间的复杂性。
要能看见万物之间的矛盾与联系,才算见过众生。至于参不参得透,又得另说。但《幽灵公主》,的确将事物间的复杂性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它没有吹嘘环保,幻姬采矿,是为了穷苦人能生活下去。桑代表的森林,亦菲绝对正义,麒麟寻头,不一样成了怪物吗?这其中,留下的是思考,是“顿悟”的机会。所以说,这部电影,象征着我们认识到世事复杂的那一瞬,众生见我,我见众生。
《千与千寻》(2001)——第一次意识到“责任”
解读《千与千寻》有太多可选的角度了。但我还是喜欢最初看它时的感动,那种明白了世间最朴素真理的感觉:你想活着,那就负起责任,好好活着,好好工作。小时候想到这里时,真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。
整部千与千寻,我最感动的段落,其实是千寻去汤婆婆那里“求职”的一段。不管汤婆婆表现得多可怕,但是强大如她也不能拒绝一个希望工作、希望对自己负责的人。
对自己负责,是的。
我们从童年到成年,再到背负太多东西的中年人。总有那么一个瞬间,突然意识到,自己必须对自己负责。这一瞬间的长大,将人生分成了童年和之后的漫长岁月。我们对此,不卑不亢。而《千与千寻》,将这个瞬间,妆点得清奇绚烂,让我们再回味一遍。
《哈尔的移动城堡》(2004)——第一次爱上别人
我看了《哈尔的移动城堡》的原著绘本,还是觉得电影更棒。电影更加聚焦“心”这一主题。最好的线索,就是女主苏菲忽黑忽白的头发,以及一会儿老迈、一会儿年轻的奇怪诅咒。
其实,你可以仔细看看。荒野女巫的诅咒,敌不过真心的力量。只要苏菲因为忠于自己的真心而勇敢时,她就会变年轻。
什么使人年轻,早在《千与千寻》里,锅炉爷爷就说过了,是爱啊,朋友们。哈尔虽然强大、天赋卓绝,但他也为此付出了“心”,是苏菲将之找了回来。互相喜爱,真心以待,人就不会老。
宫崎骏的电影告诉人们的道理,永远这么美好。
从《风之谷》的第一次原谅,到《天空之城》的第一次坚强,再到《龙猫》的最后一次天真,这是孩童在长大;然后在《红猪》里见了自己,在《幽灵公主》中见了众生,又通过《千与千寻》肯定了自己的责任,最后和解于《哈尔的移动城堡》中的真心。
感谢宫崎骏,感谢吉卜力,串连起我们回忆中最珍贵的闪光瞬间,让我们的人生更加立体、丰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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